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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非梦与花朵 (第19/24页)
去走街串巷唱蓬花落的下台干部脏人韩。他几辈子都糊里胡涂,在台上断案胡涂,下台之后唱莲花落也胡涂,没想到到了最后的临死时刻,他的头脑竟飞速奔跑超越了我们一下子唰唰地清醒了。他看到了前边的明灯。他真是一个适合自我时代的人。过后脏人韩还有些得便宜卖乖和得理不让人地说: “其实我在异性关系时代起,身上就已经有自我倾向了!” 于是就做出到了自我时代他如鱼得水当然不想匆匆上吊而要在这火车站多停留一会儿的样子。这也就扯着我们千军万马不能马上结束自己。我们是多么想快一点结束自己呀。我们已经有些累了。但是不听脏人韩的一派胡言还好,一听他的话我们一下也胡涂了。我们真到了一个百花齐放和百家争鸣的时代了吗?就像我们刚到一个异乡一切都是陌生的别人说什么也就是什么──脏人韩被时代冷落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沾上新时代的光大放异彩了,他不说自我理论我们个个都因为光头和鲜花的过度兴奋变得有些疲惫和懒意了──想快一点结束自己,听了他的话我们一下也胡涂了,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呀,我们是一群认真的人呀,我们不能不明不白和匆匆忙忙就结束我们没有经历的时代,我们还得有一个表示和给时代留下一点记号。现在匆匆忙忙上路,等于什么都没留下。我们真是太胡涂了。虽然就我们的疲惫、懒意、疲乏和空虚来说,就了像我们睡得正酣对推醒我们的人充满了愤怒,但是当我们在愤怒的情绪中听他说所以要推醒我们是因为现在已经发生了地震,我们还是无可奈何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跟着喊我们的人狂奔乱跳地逃到了楼外。这个时候我们情绪非常复杂。虽然我们明明知道也许会中了脏人韩的圈套,但是他这种洋洋自得的圈套一和历史发展的趋势联系在一起,你一下也觉得这圈套符合你自己的利益,你不就乖乖钻进去吗?不但是我们,就是那个手里悠着圈套本来马上就要结束我们的上吊本身,这个时候也有些犹豫和含糊了。脏人韩说的,也是它没有想到的。本来只是说要来结束一帮人,一开始看到光头还有些不满意,直到后来看到鲜花,才觉得这次行动有了一点新意和过去的不同,但是刚刚起了一点兴奋,这点兴奋就让脏人韩这个老杂毛给搅乱了──不但是我们,就是上吊本身,对脏人韩的提醒也有些不满和愤怒──不提醒一个上吊也就顺顺当当过去了,我还有别的事呢,还有许多别的人在等着我呢,一经提醒就像你刚刚吃过一顿有滋味的饭菜摸着肚子在那里心满意足地想事突然有人提醒你刚刚吃下去的饭里藏着一只苍蝇一样,这时你不反胃不呕吐才怪呢。现在上吊也对刚才的饭菜有些含糊了。如果它还要固执己见仍让我们上吊,它就有可能冒着本来是来吊这一批人但它到头来吊的是另一批人的危险。这比吃到肚子里苍蝇还要严重呢。它也有些后怕和后心里起了冷汗。我们感到后怕还是各人顾各人──不是到了自我时代了吗?都是一个单个,它感到后怕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整个故乡从此就没有人了;它担的责任比我们大呢。因此它的含糊也就比我们大了。我们还没说什么,它在我们之前就结结巴巴地看着脏人韩──现在是脏人韩的时代呀,它也让脏人韩给绕进去了──说: “当然,当然,我们不能糊里胡涂地上吊和吊人,还是有些体现时代和自己才好。还是有些体现才能让我看清楚。这样既是对上吊负责,也是对大家负责!” 上吊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说什么?我们就是违背上吊去上吊,没有上吊我们自己也上不了吊呀。我们除了回到自我,没有别的办法。大家像苍蝇一样“嗡嗡”一阵,意见很快就无可奈何地统一了。我们要体现一下时代和自己再上路。但是统一以后怎么体现,在这临上吊之前的匆忙时刻,又是摆在大家面前的一个难题。本来这人难题还只是我们男人的或者说这个问题是由我们男人引起的,但是现在因此我们男人城门失的这把火,也殃及到女人们那池鱼了。女人们也同样面临着已经到了自我的时代如何表现自我的问题,在这临死之前的最后时刻。现在不是说你不自我,就假定你是自我,你怎么能含而不露体现出来呢?本来我们是讨厌表演的,我们在上吊之前已经卸掉了我们的面具,当我们卸掉面具的时候,我们以为永远告别了面具和舞台呢,谁知道大幕落下还没多久,灯火熄了还没多久,曲终人散和人去楼空还没有多久,开场的锣声和化妆室的铃声又响起来了。风又吹起来了。云又扯起来了。垂落的大幕上又打上了前灯,观众的“嗡嗡”声已经在剧场或是打麦场上像苍蝇一样响起来了。本来我们已经谢了幕和封了笔,现在又得匆匆忙忙赶回来了。油彩又摆在了你的面前,戏靠又套在了你的身上,你还得再出演一次你新的角色。本来你要真实了,本来你要过轻松的和松心的平常日子,本来你可上吊了,但是且慢,你在死前再给我们人戏不分一次,你在死前再给我们证明一次你是你而不是别人,你是现在的你而不是过去的你也不是将来的你,你总得让我们验明正身吧?可怎么才能表现我们的现在和自我呢?怎么才能表现出我们一个个都和别人没有关系呢?这就像我们当初表现异性关系、同性关系、生灵关系或灵生关系一样对于我们是一个新的难题。而且这个难题和以前的难题还有不同,过去的难题还有充裕的时间让你思考,让你酝酿情绪,一条拍不好可以拍两条,两条拍不好可以拍三条,三条四条拍不好,五条六条总可以了吧?除了条多之外,我们还有一个群体的交流,不管是异性关系也好、是同性关系也好、是生灵关系也好或是灵生关系也好,都不是一个人所能完成的,群体的交流固然有群体的坏处你可能会被淹没,但群体在一块也能相互得到启发呢。但是现在不行了。时间有了规定性,马上就要上吊了,是一个三一律,不能实验,不能演砸,只能拍一条,多一条都不成;它不是一个群体交流,它要求的就是单崩一个人,自己表演自己,自己表演自己,自己封闭自己,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一切都跟别人没关系。没有启发,没有帮助。我就是我,你就是你,各人想各人的招,谁也替别人想不起什么。一股新时代的风云,终于将旧世界翻卷过去了。过去的千篇一律和动作上的整齐划一已经处于崩溃决堤的边缘,这才是千钧一发和千金一笑的时刻呢。整齐的秋千架和整齐的光头和鲜花有什么用呢?如果找不出一个可以表现人人都在自我的非整齐划一的动作,以前各方面的统一顷刻都要土崩瓦解。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我们在漆黑之中,一个个围着自己的圆在那里像困兽一样转起自己的圈。秋千架上本来已露出红色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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