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昼_第十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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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第3/3页)

百年、二百年、几千年地活着,中国也非遭殃不可…他的意识流被打断了。

    黄公愚的话冲他来了:“今天的电视专题报道你看了没有?”

    “我和老樊一块儿看的,拍得还不错。”雷彤林答道。

    “什么不错?有问题。为什么这么突出魏炎,这是什么用心?你去电视台了解一下,魏炎搞了哪些名堂,回来告诉我。”

    “这…”“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

    卫华扶着自行车在舞厅外面等着。这是胡同内的一个礼堂,门口装缀着变幻闪动的彩灯,停着一大片自行车、摩托车,还有十几辆小轿车、吉普,有十几个看热闹玩耍的小孩儿。礼堂里传出舞曲和舞曲间歇时的喧哗,带着浓烈烟雾的烫热空气也从大门里涌出来。他还是来了。赵世芬常常跳舞误了末班车。他怕半夜她在路上出事。

    散场了,人们潮水般说笑着涌出来。卫华如同水流中的一块礁石,任凭人潮从身旁流过,睁大眼张望着、搜寻着。

    “世芬。”他眼睛一亮,伸手喊道。

    赵世芬正挽着一个舞伴头挨头说笑着,隐约听见喊声,她抬头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变了。讨厌,怎么追到这儿来了。人流后面闪过卫华的凹形脸。她太不愿意在这儿碰见他了。她松开和舞伴相挽的手,匆匆告别:“我得赶快从那边走了,晚了该坐不上车了。”

    “刚才不是说好了送你,一路散着步走到南池子?”舞伴说。

    “我想起点急事,还是赶车去。你先走吧,下次再见。”她妩媚地一笑,在人流中快步朝前穿行着。

    “世芬。”她又听见那讨厌的叫声,隔着数不清的人头和卫华的目光对视了,她明白无误地表露了她的厌恶,继续朝前走。

    卫华明白了,他不过是明白了他早就明白的一个事实。

    他低下头,推着车,随着人流往前走。

    黄公愚开始了他最重要的行动。

    “彤林,仁祥,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同志。怎么个信任?我准备把协会的工作以后逐步交给你们。”他由于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樊仁祥深为不安,他不知所措地搓搓手。

    雷彤林脑子里闪过的意识流是:他现在还有说话算数的实权吗?糊糊涂涂的,谁听他的?不过也不能小看他的影响,毕竟有资历在那儿摆着,在上头也有影响,自己有些事还要靠靠他,但也不能靠得太近,别得罪了魏炎。

    “樊仁祥你完全可以当副主席,当秘书长,你是东方艺术协会的老同志了,是内行,水平肯定在魏炎之上。魏炎有什么水平,还不是我扶持上去的?我现在撤销对他的扶持。像他这样上下积怨的人非垮台不行。有善必闻,有恶必见。千人所指,无病而死。你们要另起炉灶。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啊?彤林,你年轻,更有培养前途,以后可以成为协会接班人。写过文章没有?写过?收一收,编个集子,我给你写序言,先提高一下学术地位。这是基础。不要像魏炎,野心家,你要一心搞学问,不要有邪欲、贪欲。韩非子讲过:‘人有欲则计会乱,计会乱而有欲甚,有欲甚则邪心胜,邪心胜则事经绝,事经绝则祸难生。’啊?魏炎这样的早晚祸难要生,没好下场。彤林,这道理我教导给你了,能懂吧?荀子讲过,‘邪秽在身,怨之所构。’你干坏事,人们的怨恨就指向你。我相信你们。仁祥在外多年,一到北京就来看我,没忘我,这才是日久见人心。彤林,我是一直很关心你的,1979年底那次救济款——你父亲去世,你母亲又血压高瘫痪——就是我亲自批的,120元,你还记得吧?1980年,嗯…是3月份,那次调房子,给你从一间住房调成一间半,增加了八平米,是吧,那是我亲自决定的。记得吧?你还记得,好,这就好。我很关心你。前年,我做的协会年底工作总结,还专门提到你通联工作搞得好,整整一自然段,一百多字,你应该有印象的,是吧?这都是为了一步步培养你。仁祥,你们今天来了,我明确表个态,我要重点培养你们两个。”

    樊仁祥一直不安地搓着手,额头有些渗汗,细细的汗珠汇成大滴,又汇成水流,从两耳前,从太阳xue区慢慢往下流,流到脖颈上,胸前也有汗,发热,又发凉,能感到汗水从胸上流下去,流在中线的,走的正是经络学中的任脉,上脘,下脘…

    雷彤林的意识流更是生动不息。这老头真够啰嗦的,协会里的人最怕听他讲话,车轱辘话没完没了。现在不常去协会了,作报告的机会不多了,逮住来家的人就滔滔不绝,谁还敢来?这都快十一点了,还没罢休的意思,让不让人走?让自己出集子?自己的文章数量还太少,不过,这确实可以考虑。让他写个序言,完全可以。他的牌子在国内外有点影响。救济款的事他还记着哪。调房,连几平米他也记着哪。这记性。真够让人目瞪口呆的。他是不是每天都要把他给人行过的好事过一遍脑子,复习复习啊。

    黄公愚的讲话到了最实质部分了。

    “仁祥,彤林,我已经把协会的事想透了,下决心了,要改变局面。我已经立了遗嘱,(自己今天夜里就立。)把对你们的安排都写在遗嘱中了,明天,我准备把协会里的几个青年,包括你们,一共七八个人,叫到我家里来。我要先和你们谈谈,做一番部署。你们明天上午九点半来。这是名单,彤林,你明天一早通知他们一下,能打电话就打电话,不能的,你五点钟起个早,跑一跑。”

    樊仁祥更加不知所措,更加汗流浃背了。

    雷彤林也吃惊不小。好好的,立开遗嘱了?这要干什么?组织力量,推翻魏炎,重新组阁?这不合章法,简直胡来。

    “彤林,你一定通知到,啊?”

    “好。”雷彤林点头答应道。他可以通知到,那些人来不来,他不管。他自己是要借故不来的。卷进这种事情可就麻缠了。“黄老,”他笑了笑,开始讲今晚来的正事,以便及早脱身告辞“和有关单位联系了,您这次去日本访问,不能带您女儿去。”

    “什么?”黄公愚火了“我年纪大了,让女儿陪同去是完全应该的。”

    “他们讲了,代表团中有年轻同志,也有工作人员,可以照顾您。”

    “不行,那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能吓着谁,代表团就垮了?不去倒能空出一个名额让别人去呢。

    “你告诉他们,不同意我女儿陪同,我就不去了。”黄公愚气呼呼地说“好,这事就这样。明天上午九点半,你们来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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