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红_29.我是你们的姨父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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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我是你们的姨父 (第4/4页)

,也许因为我不喜欢看他那双血红的眼睛,他又狠击了我的头一次。他的脸、眼睛和身上一片艳红,沾满了墨水瓶中溅出的墨水,以及我猜想,沾满了我身上溅出的鲜血。

    想到自己在世上最后见到的竟是这与我敌对男人,我悲伤万分地合上了眼睛。刹那间,我看见一道柔和温暖的光芒。光线舒适而诱人,如同睡眠一般,似乎可以马上化解我所有痛楚我看见光里有一个形体,孩子气地问:“你是谁?”

    “是我,阿兹拉尔,死亡的天使。”他说“我负责终止人们在尘世的生命旅程。我负责拆散孩子与母亲、妻子与丈夫、父亲与女儿,以及爱侣们。世上没有一个人躲得了我。”

    当我明白死亡不可避免时,我哭了起来。

    我的眼泪使我口渴万分。一边是我满是鲜血的面孔和眼睛感觉到的越来越剧烈的令人麻木的疼痛;另一边,是一个疯狂与残酷都将终结的地方,然而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很陌生也很恐怖。我知道它是光亮之地,亡者的国度,是阿兹拉尔召唤我前往的地方,因而我很害怕。但另一方面,我也明白自己无法久留于这个让我痛苦得扭动哀号的世界,在这充满骇人痛楚与折磨的尘世,已没我的立足之地了。若要留下来,我必须忍受这可怕的痛楚,而这却不是我这老迈的身躯可以做到的。

    因此,临死之前,我的确渴望死亡的到来。与此同时,我也立刻明白了自己一生在书里都没找到的答案,也明白了人们为什么无一例外地都能成功地死去,原来都只是由于这种简单的欲望。我也明白了死亡将使我变得更有智慧。

    话虽这么说,但我满犹豫,就像一个即将远行的人,克制不了自己想再看一眼他的房、他的物品、他的家。惊惶中我渴望再见女儿最后一面。我真的好想好想,甚至知道只要咬紧牙关,忍受痛及愈来愈迫切的口渴,再撑久一点,就一定能等到谢库瑞回来。

    于是,我面前致命而温和的光芒略微暗淡了些,我的心打开来,倾听我躺着死去的世界里的各种声响。我听见我的凶手在房游荡,开柜子、翻我的纸张,专心找寻最后一幅画,当他发现无所获后,我听见他掀开我的颜料箱,踢倒柜子、盒子、墨水瓶和作桌。我感觉到自己不时发出呻吟,苍老的手臂和疲倦的双腿偶尔不自觉地抽搐。我等待着。

    我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我越来越渴,再也没有力气咬紧牙关。但是,我继续撑着,等待着。

    接着我突然想到如果谢库瑞回家,她可能会遇见卑鄙的凶手。这一点我本连想都不愿意去想。这时候,我感觉到杀我的凶手离开了房间。他大概找到了最后一幅画。

    我剧渴难耐但仍然等待着。来吧,亲爱的女儿,我美丽的谢库瑞,快来吧。

    她没有出现。

    我再也没有力气承受折磨了。我知道死前将见不到我女儿最后一面了。这锥心刺骨的悲伤让我想哀痛而死。正在此时,一张我没见过的面孔出现在左侧,微笑着,善意地递给了我一杯水。

    我忘记了一切,贪婪地伸手想取水。

    他缩手拿回水杯。“承认先知穆罕默德是个骗子,”他说“否定他说过的一切。”

    是撒旦。我没有回答,我甚至一点也怕他。既然从来不相信绘画等于被他愚弄,我满怀自信地等待着。我梦想着前方的永恒旅程,以及我的未来。

    这时候,刚才看见的光亮天使朝我接近,撒旦消失了。我的一部分脑子明白这位赶跑撒旦的光亮天使是阿兹拉尔,但心中叛逆的一部分则想起《末日之书》中写道,阿兹拉是一位天使,他拥有一千只翅膀,覆盖着东方和西方,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正当我愈来愈感到困惑时,沐浴在光芒中的天使朝我靠近,仿佛想帮助我是的,就如葛萨利在《壮丽瑰宝》中写的那样,他和地说:

    “张开嘴,让你的灵魂得以离去。”

    “除了‘奉真主之名’这一祷文之外,我不会让任何东西离开嘴巴。”我回答他。

    这不过是最后一个借口。我知道自己再也抗拒不了,我的时辰已到。有那么一刹那,我到相当难堪,想到不得不把死状凄惨、丑陋血污的尸体留给我再也见不着的女儿。但我只想离开这个世界,就像抛开一件紧绷的外衣一样。

    我张开嘴,陡然间,就像描绘我们的先知拜访天堂的升天之旅的各种图画中所描绘的一样,所有的东西都变得色彩斑斓,一切都淹没于璀璨缤纷之中,好似奢侈地镀上了各种金亮的涂料痛苦的眼泪从我眼中滑落,艰难的最后一口气从肺部和口中溢出一切都沉浸在了神秘的寂静之中。

    现在我能看见自己的灵魂轻轻地脱离了躯体,被捧在阿兹拉尔的手心里。我蜜蜂般大小的灵魂沐浴在光芒之中,因为离开躯体时的颤动,它现在仍像水银般在阿兹拉尔的掌心中微微震动。然而我并不太注意这点,思绪沉浸于我所来到的崭新的陌生世界。

    度的痛苦过后,我的内心充满了平静。死亡并没有像我所害怕的那样给我带来疼痛,相反,我变得舒服了,很快明了此刻的状态将恒久持续,而我活着的时候所感觉到的那种压迫束缚只是暂时的从今以后,都会是这样,百年复百年,直到世界末日。我既没有为此感到沮丧,也没有为此感到高兴。我过去短暂经历过的事件,如今一件接一件,同时展开呈现在了广袤无垠的空间。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同时在发生着,就好像一位爱开玩笑的细密画家在一幅巨大的双页图画中的各个角落里画上了各种互不相关的事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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