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宝贝中短篇作品_午夜飞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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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飞行 (第2/3页)

了。

    因为父母死了。他仰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女孩赤裸的洁白的身体。她抚摸着他。

    她说,你的肚子上有个伤疤。他说,别人捅的。

    你是一个有伤疤的男人。她说。

    这里面还有血的味道。她低下头吸吮他的伤口。

    中午他醒来的时候,女孩已经消失不见。她带走了他的唱片。

    枕头边有她一根长长的发丝。放在阳光下看的时候,突然断了。

    他来到上海的时候,感觉自己在随时面临着末日。

    每一个夜晚,他都看到这个男人。他的脸俯向放在地上的木盆,肥胖的脖子在他的手心里抽搐。

    他让这个男人听血滴在盆里的声音。那是这个男人的血。脖子上的黑洞,在抽搐时涌出一股又一股冒着热气的血液。是这样鲜活的芳香的液体。

    木盆里的血凝固成了黑色。男人的皮肤渐渐褪成了苍白。象一层撕下来的薄纸。

    男人的血终于流干了。

    他身体的每一根脉管都在汹涌着快乐。寒冷却透彻骨髓。他忍不住在颤抖中发出呻吟。

    在此后的每一个夜晚,只有闻着血腥的甜腻气息他才能入睡。

    可是他觉得自己身体里面的血已经在慢慢地干涸。

    夜晚8点,他骑着自己的破单车去酒吧上班。

    半路他在一个杂货铺买了一包烟。还有消毒药水和胶布。在稍微的迟疑之后,他示意店主给他一盒双面刀片。

    他用一张扔在柜台上的旧报纸包住自己买的东西。报纸上有触目惊心的标题,大意是发现被肢解的男尸,找不到头颅,正在追查疑凶之类。城市每一天都有可能爆发罪恶。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杀和被杀的人,有他们人性的是非标准。深刻而模糊。但如果由社会来衡量。它就立即变得简单粗糙。没有人能预料和看透隐藏着的仇恨。

    他表情冷漠地把那张报纸揉成一团,丢进了车筐。

    女孩远远地出现在吧台边。他低着头不去看他。在某个黑暗的瞬间,他们的身体缠绵地交融。可是这一刻,他只把她当成人群中的陌生路人。

    女孩在角落是散发着孤独的蓝光。没有任何男人和她搭讪。她的旧裙和素脸,似乎引不起旁人的兴趣。他腹部的伤口突然疼痛起来。

    她一直等到他下班。他发现她手里拿着他的唱片。他说,为什么不放起来。

    她说,没地方放。我拿着挺好。她看过去更加陈旧了。裙子,皮肤,气味。

    甚至土耳其蓝的眼线,都已经模糊不清。他看到她脖子上紫红的血斑。是他在激情的瞬间吸吮出来的。

    心情不好吗。她说。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他沉闷地说。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

    她微笑。我听了唱片了。是那个男人给我放过的。他以前就在这里当DJ。

    寂静的凌晨,当他快下班的时候。这是他放最后一首歌。

    Roseismycolour,andwhite

    Pretty摸uth,andgreenmyeyes

    Iseemencomeandgo

    Buttherewillbeonewhowillcollect

    Mysoulandcometome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哼唱着。然后在黑暗中伸开手臂,独自在空旷的酒吧里转圈。没有舞伴。她的舞伴一直没来。

    他们再次搭上午夜的巴士。还是坐在空荡荡的上层车厢。他闻到寒风里面泥土的气息。巴士正缓慢地穿越寂静的旷野。天空中有冰凉的星光。

    女孩说,在我遇见他之前,我以为自己的爱情是一个夭折的孩子。来不及长大就死亡了。他从北方来到这里。我知道他不属于这里。可是我爱上他。

    她轻轻地把脸埋入他的怀里。年轻的男人的气味。明亮而温暖。我请求他带我走。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怕吃苦。只要他拥抱着我。哪怕只有一个夜晚也好。

    他冷冷地说,他不会带你走的。他不会想让爱情束缚自己的自由。

    她说,是。他喜欢自由。但他对我许下诺言。

    他说,是在zuoai之前许下的诺言吧。男人都这样。

    她说,我对他说过,不需要许诺。因为我不期待。但他要给我。

    既然许下诺言,我就一定要他践行。

    那座废弃的公寓修建了大半而后被废弃,伫立在荒野中。

    远远看过去,象一艘抛锚的船。

    他跟着她走到楼梯下面。浓密的杂草里开着大片的雏菊,酒红的雏菊,是她黑发上的

    那一朵。在黑暗中散发出刺鼻的清香。

    他们踏上台阶。走到楼道的拐角处,他把她推倒在墙上。他说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杀了你。

    然后他粗暴地亲吻了她。他的眼泪滴下来。温暖地渗入嘴唇。他听到楼道外面呼啸的风声。

    生命无尽的孤寂就象一片野地。他说,我不爱你。

    走到楼顶。他拿出烟来抽。他抬起头看不到星光。夜空是漆黑的。

    她轻轻地说,所有的星已经都坠入了大海。在他离开我的那一个瞬间。

    他说,他许诺要带你走。然后他走掉了。

    她说,他想去另一个城市。他说他对上海厌倦了。

    他说,你无能为力吗。

    她说,不。我有。

    来。过来。她轻声唤他。他这时发现自己和她一起站在了楼顶的边缘。

    下面是深不可测的黑暗。风把他吹得颤抖。

    你可以试试飞行。象一只鸟。她说。有一天我发现,飞行能带我脱离这里。

    她平伸开手臂,挺直地站立在风中。长发和白裙四处翻飞。他说,我不需要飞行。他开始慢慢地靠后。她笑了。你很恐惧是吗。她说。杀人的时候你恐惧吗。

    她说,我知道你杀过人。你的身上总是有血腥味道。你的rou体已经开始在仇恨中腐烂。

    那一年村庄水灾严重,村里的领导却贪污了支援的物资和钱款。父亲写了一封检举信被发现了。拖进乡政府里打了三天。母亲卖了猪,倾尽所有。可是父亲回到家拖了一天就死了。

    他那时还是个少年。他逃离故乡的时候是冬天。狂奔了100多里山路,然后趴上一辆开往北方的货车。厚厚的棉袄里都是血。血从腹部流出来。冻成了硬块。

    他冷冷地看着她。公理是上天注视着苍生的眼睛。它会给我们结局。是公平的。

    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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