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的冒险_第三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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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 (第8/16页)

村的峡谷时,我立即明白现正进行老爷爷的葬礼,而且据说是在战后十分萧条的情况下,在我的祖辈们中独有的大排场,老爷爷之死当时正值村里原有传统卷土重来之际。我家位于峡谷的深处,由高处可以俯瞰峡谷的部落,我们在秋初的阳光下,驾着奔驰通过干巴巴的铺路石道上,在我家附近,但见各类纸旗迎风招展。铺路石道两侧的民居,家家主人都不在,这村落仿佛被人们遗弃似地成了幽灵之镇。连狗儿也不见在此转悠奔跑。

    “莫非是发生了鼠疫之类,人都逃光了?”鹰子敏感地说。“大家都到我家去了哩。参加我爷爷的葬礼。”

    “是啊,因为他是长老啊!”犀吉说。

    我们在村道的尽头,下了奔驰车,登上只有开始枯萎的夏草的狭细的坡道,道路两侧已有无数的自行车竖在低矮的灌木丛边。逶迤来到我家的高台,那里可说成了诺亚的方舟①。村里的大人、孩子、狗、以及山羊、鸡,把那里糟踏得杂乱无序。宅子内所有的场地上,有大人们站着喝酒的,有孩子们手捧饭团在吃的,吵吵嚷嚷,乱成一团。而且,大家对在仓库和祖父所住正房之间的里院那边举行的葬礼,引起了好奇之心。

    ①诺亚方舟出自圣经创世纪。我们挤过人群,向那里挨近,这时,有位幼儿像驯养的家畜幼仔般亲昵地把头擦着我腹部,动情地低语。“南洲号的木乃伊也要一起掩埋哦!”我还以为就要在里院出殡呢!却原来引起人们好奇心的对象竟是那时已经开始的船舞。犀吉和老爷爷两人看的那个船舞班子再次被邀来。突然间,我不安地寻思,meimei能否支付出那笔费用。可总之,伴随着雄壮、悲怆,而且十分凄惨的击鼓声,船舞中每个角色都在演出一幕悲剧。是怎样的故事可不其了然;可却是非常凄惨,跟老爷爷庄严肃穆的葬礼在感觉上全无关系。我们混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剧。不一会,犀吉像因有狗的木乃伊同埋心中激动的孩子那样,充满热情,用嘶哑的声音说:

    “这是日本武尊。现正表现他死后变成天鹅的一场戏。那边旮旯上,一个大胖子是天鹅哦!噍,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地,总觉得要把那首歌表现得又杂乱又拙劣似的。一伙人都打扮得像赤穗狼士①模样,因为只有这样的行头啊。瞧,那大胖子像完全合着要另外的疯狂节奏去表现天鹅的惨痛得打颤身段和那歌子的情调哩!这就是长老的葬礼。”

    ①日本历史上1703年为主报仇的47个武士。一说完,犀吉,啜泣起来,可仔细一看,哭泣的人却不止犀吉一孩子们也在落泪。这便是老爷爷的葬礼了,我想。由于速度惊人,动作激烈犹为疯狂,特别是一个个要具体表现出日本武尊临死时的痿顿疲惫,脸色苍白的舞踏者,在胖胖的八寻白智鸟冲天而去之后,留下的一伙全都像瘫子一样,也像患了舞蹈病的瘫子那样喧闹,膝行着在全场飞舞,一面失望地仰视天空,唱着:

    浅小竹原停滞不可前不去空中行足下行路难要去海边行停滞不可前青青河畔草游移入海去在这歌声中,最合这场船舞鼓拍的歌词是“海滨千岛,不去海滨,沿着海滨”那也是因为这些舞蹈家们全不开口,只不过由我在脑中给配上歌词罢了…

    船舞结束,我和犀吉和鹰子不必特意去找我的家属了。因为他们已经觉察到我们的出现了,并对我们观察了一番。即便是我们周围的村民们,实际上跟我们并着肩在看船舞之际,虽则对我们佯作不知,有的装得全没觉察到我们存在似的,事实上,在我们驾驶奔驰进入峡谷的一瞬间,传令员早已跑向我家属的住所了。这是我们村接待异族人(犀吉、鹰子不用说,我本人也已接近异族)的方法。舞蹈一结束,我的meimei立即从背后跑来,向我招呼。犀吉匆匆把他妻子介绍给meimei。而后我们穿过挤满正宅直到仓库二楼的村人们的人群,由meimei领着来到放置我老爷爷和木乃伊老犬南洲号两口棺木的单间房。在那里,我们见到了所有家属和亲戚。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和犀吉他们,几乎都没被拉进私人的对话之中。这是我的峡谷战前葬礼的做法。葬礼一开始,其后三天三夜,死者之家便变成村广场那样。所有村里人都在宅内住宿,而且可以自由行动,进入所有家庭秘密,不容许死者家属耽于个人的悲哀之中。即使当我把犀吉夫妇介绍给亲戚之时,我们的四周,仍有其他人手拿餐具若有其事似地并着头同时在场。尽管如此,鹰子给予我家属及亲戚们的印象极为深刻。轻率的亲戚,甚至错把她看成跟天皇家沾亲带故的少女。鹰子在一时间,以东京上流社会闺阁千金的颐指气使和像财主似地坦率劲(我的愚笨的表兄在呻吟我们是老百姓)把他们所有人变成她的俘虏。但是,在葬礼高潮,即出殡之际,迷住指派抬棺人的村里老人们的却是哭肿了眼睛的犀吉。老人们随即选中犀吉作为抬棺人之一,相反,却让我一个中年男子亲戚跟木乃伊狗的抬棺人去轮值。以致该中年男子在葬礼之后的酒宴上大发脾气。到傍晚,村里的大人们焚烧了以峡谷为限的山腰中我老爷爷私有的部分山林。峡谷里烧得一片通红。烧山持续到深夜。到黎明时分,由带着一身灰和炭和泥返回的一群人领着路,老爷爷和南洲号木乃伊二口棺材抬出宅邸。来自附近所有寺庙的僧侣们乱喊乱叫着,紧随在后。当然,挤在宅邸中的峡谷的居民们也跟着出发。出殡之前,峡谷的一个年轻木工,制作老爷爷橡木床的男子汉来见我,说爷爷和他的狗的两口棺木也是他亲手制作的,用的是一样的橡木。接着,他又说,既然老爷爷已经去世,专门干橡木活的木工也就没存在的可能了,想干脆辞了这份工,加入自卫队。

    这位男子的一番话,与我相比更加感动的是犀吉夫妇。犀吉问他,以往用橡树材,究竟制作过邢一类的家具。男子一下吓呆了,回答说只有爷爷的床和棺木。尽管如此,犀吉夫妇的感动之情不但依然如前。毋宁说越发提高了感动。犀吉夫妇当即向男子订货,用橡树材制作全套家具。作为定金鹰子从裙子的后口袋,抓出用橡皮筋束住的面值一万日元的一叠钞票当场给那男子二十万日元。鹰子在我的峡谷里,自德川期的毒妇××以来,看来将作为最惊人的女性,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了吧。附带交待一下,葬礼后一周,固执的年轻橡木工买了一栋小屋,结婚了。此后,他多次到东京送来犀吉公寓的家具,又结实又漂亮。不过,犀吉这次到手的,却不仅是新制作的家具。

    作为遗物,老爷爷留给犀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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