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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文學的作者 (第2/7页)


    文學是隨著宗教改革后諸侯貴族勢力的新興,小說裏的男女愛情也帶上了一份高貴浪漫的,但是高貴得有一種清新,與后來的浪漫主義文學的不同。后來產業革命與英國成立大憲章及法國革命所引起的浪漫主義則是慾情的、強力的,沒有那種高貴了。法國革命后文學的作者身分遂明白註定是小市民的了。小市民的人格是守秩序與勇敢,我身存在的見證是對國家有納稅與當兵的義務,通過代議制,有干預國家財政,表決戰爭媾和的權利。你有你表決的權利,但是你憑什麼標準來表決是非呢?則以為義務與權利就是道德,再加上科學的常識與事務的常例,就可作表決的標準了。權利是還有生命財產的安全及居住的自由,與言論結社的自由,但都是社會的,沒有一點講到天道自然,雖有言論的權利,你又能言論些什麼呢?近世西洋文學的作者便是這種小市民的素質,對于自然與天下國家沒有大的智慧與感情,他們能得到些什麼呢?他們所尋求的又是些什麼呢?他們造作了浪漫主義文學,自然主義文學等等,翻來覆去,見證不得一個真的東西。因為你要見證一個對象,必先要有一個座標,然而作為主體的你的作家身分就是這樣藐小不實的,哪裏會有什麼結果呢?

    所以除了柏拉圖一派以外,近代西洋小市民的文學,是由三種東西構成的,一、物理學的條理章法,包括立體的、投影的、與統計學的描寫方法。二、動物的rou體的感觸,包括生命力與慾情的心理分析與行為上的映像的描寫座標。三、巫魘的情緒,包括怪力亂神的旋律與破裂的描寫展開。這些完全是無明。而中國現在文壇在模仿的,即是這一種西洋文學。

    但是連這個今也成了是古典的了。

    第二次大戰后這三十幾年來,世界性的產業國家主義社會的龐大物量,最后把人的智慧與感情都壓滅,家庭之內斷絕,人與人斷絕,對物的感情斷絕,連到言語的能力都急遽的退化了。文學上已失了在感情上構成故事的才能,只可以犯罪推理小說的物理的旋律來吸引讀者。連這個也怕麻煩了,繼起的是男女rou體的穢褻小說,但這也要過時,因為穢褻雖不用情,但也要用感,現代人是連感官也疲憊了。于是出來代替的是不用思考,也不用感官的報告文學,但是報告的還有事件,而人們今是對事件也漠然了,漠然到像貓看電視。現代人是已到了人的生命都被破壞了。于是小說讓位于漫畫,現在日本是大學生在電車裏看漫畫。穢褻小說也讓位于穢褻漫畫。穢褻也已鈍了刺激性,人們仍舊看它,只當是與打拍金珂一樣,為填滿時間與空間的空虛。這裏文學上如果還有一點人性的記憶,那是嬉皮的不信。不信、不信,現代人是對什麼都不信,而能有著不信的自覺,哪怕是極其藐小的,飄忽的,已是可貴的了。然而單單靠這,到底不足以建立文學,柏拉圖一派以外的十八、九世紀以來被視為主流的、西洋小市民文學,到此遂也告終了。

    雖亦有得諾貝爾獎的,如川端康成的與索忍尼辛的作品,也于大勢無補。諾貝爾獎有它的用意,取川端,是為今時被荒廢了的美。川端的“雪鄉”是有種杳深的高遠之思。取索忍尼辛,則是為今時被麻木了的正義感。但是川端的“雪鄉”欠天然,也不好玩“雪鄉”之后的川端作品就都墮入藝術的幽闇之谷了。這還因他的是西洋作家的素質,若他是士,則曉得禮樂文章,也不會自己尋到藝術的幽谷去了。

    索忍尼辛寫蘇俄集中營的虐待囚犯,對之提出強烈的抗議,但是文章不及張愛玲的“赤地之戀”赤地之戀裏寫的是敵我共同面對著侮辱人類的嚴重事態,要就是被侮辱者與侮辱者一同翻身,比索忍尼辛的抗議深廣。索忍尼辛的作品裏沒有開創時代的新風。在與美國記者問答裏,他說他還是同意俄國行獨裁政治,但是反對集中營非人道的殘虐。他若是中國之士,識得禮樂之治,當不致這樣的差勁,便是文章的氣概與寫法也將可以是不同的了。

    一樣的對不正義抗議的作品,紀德的非洲法國殖民地記行,還比索忍尼辛的有一種清新。這種清新也許只是戰前法國的,而索忍尼辛的則是俄國天主教的。現在要是文學上又有希臘的新風就好得多,但這已是必不可能的了。希臘精神在物理學上最后的一人是湯川秀樹,他很不以今時年輕一輩的物理學者為然,說道:“科學的可貴是有預言的能力,今世紀四十年代以后卻只靠賓驗。”他在對后輩得諾貝爾物理學獎江崎玲的談話中,就表示了這點。

    今時惟有來復興比柏拉圖一派的文學更好的、中國的禮樂文章。這裏建立中國的現代文學第一先要有作家必須是士的自覺。譬如看平劇樊江關,先要看樊梨花與薛金蓮的相貌好,文章也是先要作者的相貌好。

    三

    西洋文學的作家譬如當律師,是小市民的一種職業上的分工。文學與其他的學問分工,譬如寫歷史的記錄與哲學的論文就不是文學。文學又小說、戲劇作家、詩人、各各分工。如此,文學的範圍變得很狹小,西洋文學的主題是戀愛。

    中國文學是萬物的言靈,寫歷史記述與哲學論文都可以是文章,如史記裏寫天文河渠亦都是文章。西洋是早先希臘柏拉圖集裏講哲學數學物理學政治亦是清新的好文章。今人視文學獨立為當然,不知此是西洋小市民的分工制觀念。如果是天下士,當然禮樂文章遍在于一切。

    中國文學的破壞,自宋儒起。

    宋儒崇道學而鄙視文章,此與楊雄的說文章小道又自不同,楊雄說這話,是他于文章有餘。宋儒說這話,卻是于文章無知。宋儒是先已一半失去了士的身分,所以連對于禮樂文章這句話亦無知。程朱的話不好,如王陽明與其后黃梨洲的詩文最高亦只能算第二流。他們的只見是道學,不能萬事相忘于文章。而今日的中國文壇則又是學了西洋的分工制。

    西洋的藝術品與非藝術品分開,藝術品專供在教堂與美術館。文學作品與非文學的文件分開亦是如此。中國是日常用的器皿皆好,文章與書法皆不是藝術,而是在藝術之上。文章若是不能超越藝術,即不是天然的。中國文學是通在于非文學處,以此更知禮樂文章這句話的意思好了。朱天心的“擊壤歌”就豁脫了今人所謂“文藝”的藝。

    “擊壤歌”凡四部,寫與女孩子玩,也與男孩子玩,卻未涉戀愛,這就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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